忠孝之道自古有之,先祖之业后人效之,子承父业久成正理。对于家谱之事,父亲关注频常。是时,就印谱之际,关于我父之世事,略记一笔。
吾父讳恩明,字名远,生于民国二十年(一九三一)十一月。那年为辛未年,故父亲的生肖属羊,性格倔强。四四年父亲十五岁时,因我祖父开着粉坊,家中正需用人。在同年的九月,十七岁的母亲嫁到我家,天天挑着大木桶来回的奔忙。我家是光绪二十四年我高祖吴清芬由东流迁来的,祖辈就忠厚朴实。到我祖父这辈更是勤俭持家,把挣得钱都用在买地上,所以为中农家庭。我家原有东西两个大院,每院又分前后院。后院较小,前院都配有三间西屋。西院西边另有西大园,西院的前院原是东流地主家的仓屋,后来卖给我家作拳房,后院是我家的牛栏。人民公社时期整个西大院包括西园和我东院的西屋都被刘德福霸去当了食堂。后来,成了第二生产队的仓库。再后来,就成了他自家的了。俗话说吃亏人常在,破帽子常戴。虽然祖父精其太祖武术和大刀会功夫,可是在那年月里又有谁敢哼一声呢。在没入社以前,我家所开的粉坊就在西院里。父亲白天打浆、晃粉,夜晚就舞动刀枪棍鞭,至于场中的二王碌碡一气能摞四五个。所练有长拳、叉拳、靠子捶、擒封捶、粘连捶、行者棍、疯魔棍、柴棚棍、三节棍、梢子棍、延肢拐、羊角拐、大花枪、小花枪、实扎枪、陆合刀、趟子刀、实行刀等套路,并对铁鞭、流星更是纯青。
听父亲说,在抗战时期,我村为四县边联的中心地带。那时,我村才刚开辟。马庄东边的刘庄驻着鬼子,东单驻着王洪九,河东涯的刘家庄也驻着荣子恒,我家是地下党的联络点。湖西的李区长、田区长和费县高梁庄的李思功常来我家,一住就是四五天。见我父精明能干要领着,只因我父兄弟一人,祖父没舍得让出去。
父亲告诉我,四一年冬鬼子驻扎刘家庄,把南坡、黄馆等村的房屋拆去建起了炮楼。后又不断向西进犯。四二年,鬼子把我祖父抓进抱犊崮西山里。数月,我祖父为反抗日军侵略,在挑水时率众苦力逃走。
父亲好结交,与西单的王德胜、本村的张德全三人效仿桃园,父亲排行老三。刘家宅是我父亲的舅老爷家,他小时候就常在那里。到十八九岁时又常到那里下粉,与傅成合、毛启福结拜,后又与南坡的聂一征、大盛庄的包兰生、刘家宅的毛西贞焚香盟誓,父亲均为老大。
后来,新四军的鞋袜工厂住在我家后院,也就是父母现在住的房子。父亲说:“他们的纪律很严,到国军来时不知迁到哪里去了”。父亲还对我说,四七年伪化时蒋匪军也住在我家后院里,他们是六月初五来的,一住就是三天,初七的夜里下着暴雨,把我祖父抓去当挑夫,一个月后才跑回来。那时,全家人真是提心吊胆。
另外,父亲还时常告诉我祖父战匪斗寇的事情,和那些过去的故事,使幼小的心灵鼓起一种勇往直前的风帆,为我的一生打下了正直实干的基础。
解放后,全国各地载歌载舞欢庆胜利。现把父亲当时教唱的《翻身歌》记录下来,作为文史资料保存。“咱们今天翻了身,减租减息刨穷根。大家赶快组织起,我们就是新主人,新主人。天下穷人是一家,坏蛋造谣也白答。哪个坏蛋压迫咱,联合起来斗争他,斗争他。生产互助要认真,穷帮穷来一条心。要想享福多出力,兄弟和顺土变金,土变金。为人别学睁眼瞎,快上冬校学文化。学会政治懂道理,文武双全顶呱呱,顶呱呱。好汉参加八路军,赶走鬼子不受贫。拥护中国共产党,胜利万岁万万岁,万万岁。”
一九五二年,父亲二十三岁。古历的七月十三,姐姐庆兰降生我家。母亲说:“那时活忙,哪有时间看孩子,只有任她哭喊。”
父亲自学识字,又精研毛笔小楷,五三年为芦山人民公社搞统购统销。父亲说: “那时的生活是很苦的。”就在那苦难的岁月,于五五年古历的十一月十六日晨,我随着太阳地升起来到人间。看着我那幼小的生命,全家人乐得眉开眼笑。
在五六年,父亲任农村扫盲教师。五七年,任红专学校教师。五八年大炼钢铁时父亲带领扫盲班去探沂。当时《大众日报》记者孙燕山报道了我石龙村扫盲班的事迹。父亲说:“当时正在大跃进时期,那旗如海人如潮鼓足干劲力争上游的轰烈场面处处可见。”母亲对我说: “五八年、五九年收成很好,当官的不让收拾,地瓜都烂在地里,六零年挨饿时树皮都啃光了。你二妹是五八年十一月十七生人,挨饿那年还不满三岁。”当时六岁的我还清楚地记得,大人把二妹放在翻过来的方板凳里面让我看着晒太阳。她还时常拉肚子,那面黄肌瘦的样子确实怪可怜的。那时父亲常常外出学习,家中的活儿从不过问。在五九年的上半年父亲去朱田,他是我石龙村第一个学汉语拼音的人。下半年又到蒙山前上崖北村学习农业机械,于六零年一月七日费县水利局建设指挥部颁发了司机证书。后来,又到许家崖水产局学习淡水养鱼,至到阴历年底才回家。春节后,任我村食堂主任。食堂解散后,又常常外出为基建营抽水。后来父亲为学点看家的手艺,只有到西单把仁兄王德胜请来。并把我家仅有的南大园让给他盖房子,干起了红炉生意。
大跃进后,大姑和三姑先后出嫁。祖父、祖母、二姑和我四口人被分到第二生产队,靠祖父、二姑挣工分。父亲、母亲、姐姐、二妹四口人被分到第三生产队,靠父亲交钱买工分。六三年六月初五,三妹庆菊出生。父亲在家支起了红炉,并招收了两个徒弟。一是崇山头的韩传生,二是本村的刘彦庆。干红炉是需要体力的活,父亲常常是一碗酒下肚后一至干到深夜。我家保存的家谱就是那时父亲利用夜间休息时抄的,可见其精诚非同一般。
六四年,祖父去东北我姑家,由于积痨回家。我父推着他多方求医,受了不少磨难,于六七年古历七月十七日零时逝世。因祖父生前就看中了村西青龙山东北侧的官地,所以就把他葬在那里。那年,我四妹还很小。她是六六年十一月十四日生人,自幼多病,父亲只有想方设法为她医治。后来,靠我恩照叔给注射В⑿维持生命。在那些年里,各村机子房盛行,父亲常被外村请去安装和维修农机,甚受欢迎。父亲在本村机子房里也是五把全搂,又是下粉,又是打铁,又是开机子,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当时一个劳动力的工值才一毛五分钱,生产队分粮按人口、工分、投肥计算。我和祖母吃粮和我上学的费用,靠东北的大姑和三姑家邮钱。姐姐出嫁后,妹妹还小,母亲常在生产队干活。虽然我家的生活不算富裕,但与其他户比也还可以。
一九七八年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农村集体事业垮台,四十七岁的父亲只有外出打铁和授拳。几年后,父亲又招收本村的徐启现为徒儿,在我家支起了红炉。当时,祖母年老多病靠我妻子照顾。八四年古历十一月十日晨七十八岁的祖母去世,父亲服衰烝享,送祖母于东流龙君崮林麓环抱的龙珠山聚宝盆祖茔前安葬。后来,妹妹均已出嫁,我又在外教学帮不上忙。父亲嫌人手不够,就放弃了红炉事业。
父亲除了会武术、红炉、粉坊和农机外,还通修磨、风水之技。《求是》编辑部刘彦华的曾祖的茔地,就是我父亲给看的。现在,母亲身体不算健康常常闹病,父亲在家照顾她。年近八十的父亲体格也还可以,一日三餐不能没酒,家中的农活也由他拾掇。现借印谱之际略整成文,祝福他老人家健康长寿。
子 吴庆臣 谨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