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陵季子多次让国,与他的先祖吴太伯“三以天下让”一样,在中国历史上已成为千古佳话。自古以来让贤让位是一种美德,是一种高尚的行为。孔子称赞吴太伯“至德”,季子是“天民”、“君子”。司马迁在《史记》中高度称赞季子之仁心,慕义无穷,是闳览博物的君子,皆因其让国的高风亮节。
季子为何让国?从古文献记载和分析来看,有以下几种原因:
一是遵从礼制,顺从国家制度。寿梦生前欲让位季札,季子让曰:“礼有旧制,奈何废前王之礼,而行父子之私乎”(《吴越春秋》)。寿梦死后,长兄诸樊欲让位季子,季子谢曰:“嫡长当国,非前王之私,乃宗庙社稷定制,岂可变乎。”(《吴越春秋》)。这里季子讲的国家礼制,已由古代“禅让”、“兄终弟及”发展到殷商后期变成嫡长继承制。周朝初年,周公制礼,是为减少皇族之间矛盾、抑制兄弟间的争端,正式规定王位则由嫡长子一人继承,其余子则分封在外。
二是坚守自己的道德立场,讲仁义,守节操,耻于争国之事。《周易•说卦》中讲:“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季札把“仁”与“义”两者作为君子应遵循的道德要求和行为准则。是因为他认为“国有嫡长而奸之,不义”,“父骨未寒,既让而复干诸兄,不信”,所以他效法曹公子“子臧之道,”始终让国而坚守节操。
三是他对本国政局,采取不卷入态度。季札奉行“故君子以其不受为义,以其不杀为仁”,始终坚守他的仁义道德。至于吴王阖闾和夫差擅权霸道,妄杀忠良,季子何不劝阻,苏东坡在《延州来季子赞》一文中曾做了精辟的分析,他认为“季子知国之必亡,而终无一言于夫差,知言之无益也。夫子胥以阖闾霸,而夫差杀之如皂隶,岂独季子乎!吾是以知夫差之不道,至于使季子不敢言也。”这就是说季子审时度势,自知言之无益,“自知力不能讨光”(《史记》集解注)。
对于季札让国,唐代独孤及(725—777)曾撰《吴季子札论》,认为季子应当仁不让,并把吴国灭亡归罪于季子让国。
纵观吴国后来的灭亡有其深刻的社会历史原因。从“春秋无义战”,“春秋五霸”争斗,到“战国七雄”兼并,经五百多年秦并天下而走向统一,这是历史的大趋势。其实在统治阶级内部发生争权夺位的争斗是常见的。至于吴越争霸也正反映了奴隶制危机加深、阶级矛盾和新旧势力之间斗争尖锐化的一个侧面。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唐代散文选注》中指出:“作者(独孤及)从历史唯心主义观点出发,是认识不到这些的”。这个分析很有见地。独孤及是唐玄宗天宝末进士,其时唐朝已由盛转衰,社会矛盾加剧,独孤及借此而批季札让国,提出要为国家大业而当仁不让,如果按照当时所处时代的实际情况来考量,有这样一个新的思想是可以理解的。但若把吴国灭亡归罪于季札让国显然就有失公允了。难道季札不让国,吴国就不会灭亡吗?
对于独孤及的看法,历代都有不同评论。苏轼东坡在《延州来季子赞》一文中针对批评季札的言论,就指出:“此可与知(智)者论,难与俗人言也”。史载北宋包拯读了指责季子让国生乱的文章,曾拍案而起,针锋相对地写了《延陵季子评》一文,对其进行系统的批驳,还延陵季子的公道与英名。因此,我们今天在读独孤及的这篇文章时,切忌拿到鸡毛当令箭,这样无助于我们正确评价季札这位先贤和学习他的不朽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