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吴经明 衣锦还乡拜祖

    朱芷英 携子千里追夫

吴经明从年轻时起，就在外读书、考功名，留学日本，后又在清朝、北洋政府、军队、学校供职，很少在家久居。

1908年，吴经明从日本留学归来，后又经过一次考试，他被朝廷授予四品衔，从北京来湖北考察长江陆军学校，顺便回家乡凉水埠省亲。作为穷乡僻壤的凉水埠，得知一位朝廷大员要衣锦还乡，一时四邻震惊，凉水埠族人云集，家中杀鸡宰羊好不红火。听说轿子已经从落水洞进村，忽闻一声锣响，人人马马就要进屋了，霎时，鞭炮齐鸣，只听见老太爷吴光成亮开洪钟般的嗓音喊道：“快———闪开中门——”中门就是大门最中间的那一扇或两扇，平时人们都是走侧门，只有最尊贵的客人来了才将它打开。

吴经明回来了，但他严守封建道德的本分，因公务在身，要及时返回朝廷。他没敢在家久留，拜望了长辈，又在老辈们的簇拥下，祭拜了祠堂的祖先。只在最后见了一下两个儿子，未来得及父子畅谈就离家赶赴武昌。

吴经明没住两天就走了！临别，他既没有说什么时候再回来，更没有将妻子和儿子一起带走。吴国桢的爷爷也不知道他儿子到底做了一个多么大的官，为何如此显赫，他有慑于儿子的军务机密，没敢问他带不带妻儿的事。这时，倒是吴经明豁达直率的妻子朱芷英，当丈夫走后，便理直气壮地找到婆婆，她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陪伴丈夫是我的责任和义务，我要坚决跟着丈夫走！”这时，家族中的长辈们几乎都认为朱芷英太莽撞，连老太爷吴光成也一时不能理解和不便支持她，但也不好坚决反对她，因为，即便从“三从四德”的观念，她要坚贞地跟随自己的丈夫有什么错呢？但老太爷害怕不合朝廷的礼仪和规矩，有碍儿子的仕途，他不给儿媳路费，更不给她置备交通工具。当时从山区外出，没有他途，老人小孩只有坐滑竿。吴国桢的母亲决心已定，她请人做了两副滑竿，一副她自己坐，另一副给两个儿子坐。她掏出自己的私房钱做路费，又邀约了一位族弟在路上做伴。族弟就是曾经留学日本的吴经铨，当时吴经铨在外做官回家后，正准备返回汉口。直到此时，老太爷虽未支持，但也没再阻拦。他们一行从中大路走了七天，才到达宜昌。

在宜昌，吴国桢第一次看见了长江！他母亲后来常对人笑着说：“那次国桢在宜昌见到长江后说，好大一条河啊！”是啊，那长江的确不同于凉水埠的小溪！吴国桢在这里第一次走出了野三关，见到了新世面。然后他们再从宜昌乘轮船到武昌。因为路费不够，他们母子只能坐五等统舱。而吴经铨却因为是官员出行，有公家报销路费，坐的是豪华的上等舱。吴国桢晚年在回忆这段经历时说，这让他第一次感到了社会的不平等，滋生了反封建特权的思想因子。

吴国桢母子一行刚到武昌，一个戏剧性的场面出现了。忽见街头戒严，有人连声呼喊：“注意注意！大人来了，大家让路！”只见大街正中摇摇晃晃来了一乘八抬大轿，吴国桢细看，原来，八抬大轿里坐的正是他的父亲吴经明！

吴国桢当时没能与他的父亲讲话，但晚上与父亲见面后，他对父亲讲了他对那种大官员的架势表示了不满。父亲听了儿子的那些朴实的话，虽一时感到尴尬，但也为儿子的新思想而感到高兴。

吴国桢母亲朱芷英携子步行寻夫，终于找到了！从此，吴国桢得以跟随父亲去北京读书，也才开始了他和哥哥吴国柄一起在北京读北京模范小学，到天津读南开中学，以致此后和哥哥一同读清华，后来他留学美国，他哥哥吴国柄留学英国的崭新历程。

应当说，没有他母亲毅然决然冲破阻力，千里寻夫，并跟随前往北京，从根本上改变孩子成长的条件，就不会有吴国桢、吴国柄的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