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亲戚的孩子结婚,邀请他去喝喜酒。他欣然应允。
回到了故乡,从车站走出来,他却有点恍惚了,喜宴是明天,他不知道是直奔亲戚家好,还是该先找个酒店住下,明天再赶过去?
这是母亲过世后,他第一次返乡。
父亲早年就过世了,3年前,母亲也走了。办完母亲的丧事,他在县城的妹妹家小住了几日。临别时,妹妹对他说:“哥,以后回来你就上我家住吧。”当时他点点头。
但是,当他再次回来,站在熟悉却又陌生的车站出口,他忽然发觉,自己不知道该往哪去了。
以前当然不是这样。父母在时,每次回来,不管多晚,他都不担心,他会打个车,直奔县城20里外的家,那个他从小长大的乡村。
有时候,他会提前告诉父母他要回来;有时,他也会忽然就出现在了家门口,让父母又惊又喜,嗔怪他搞突然袭击。
也有时候,他并不急于回家,先到县城的妹妹家歇个脚,然后,再和妹妹全家,一大帮子人,浩浩荡荡地回乡。
一到村头,就看见了手搭额头眺望的老母亲,露水打湿了她的裤脚,天知道她从几点就站在村口了,一定是妹妹提前告诉了老母亲。
每次这样兴师动众地回来,陈旧的老宅,忽然被人声塞满,兴奋得吱吱作响。老宅只在他们回来时,才再一次呈现出欢乐、饱满的样子。这才是他熟悉的老宅的味道,家的味道。
但这一次,他恍然不知去处。
他自然还可以像以往那样,先到妹妹家去。他和妹妹很亲,妹妹的儿女也和他这个舅舅很亲,但是,那终归是妹妹的家。
以前落个脚,甚至小住几日,都没有关系,因为他是有自己的家的——父母在家里等着他,他随时可以回家。
现在,再去妹妹家,就只能住那儿了,而不是中转一下,他真正成了一个借居的客人。想到这里,他突然提不起兴致去妹妹家。
还是先回老屋看看吧。他在心里,用了老屋这个词,而不是家。父母不在了,那里也不是家了。
他叫了辆车,回到老屋,对司机说,你在路边等等我,我还要回城的。老屋的一个墙角,已经坍塌。母亲去世后,他和妹妹们将母亲的遗物整理好,锁上门,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绕着老屋转了几圈,残破的老屋,和心中那个家,一起坍塌一地。
在村口,他遇见一位邻居。邻居说:“回……”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变成了邀请:“要不,上我家坐坐吧。”他谢了乡邻,那一刻,他意识到,对这个从小长大的村庄来说,他是客了。
他乘车回了城,入住一家酒店。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给妹妹打了电话,告诉她,他在县城,住在某某酒店。妹妹嗔怪说:“住什么酒店,咋不来家里住?”他讪笑无语。妹妹又说,“那你过来吃晚饭吧。”他答应了。
在妹妹家楼下,遇见了买菜回来的妹妹。邻居看看他,对妹妹说:“家里来客了?”妹妹立即说:“什么客,我哥!”妹妹的话,让他感动。
可是,他知道,那个邻居说的没错。在妹妹家,他是客;在故乡,他也是客。
那天晚上,他喝了不少。回到酒店,迷迷糊糊接到儿子的电话,儿子问:“爸,你明天在家吗?我们回家来哦。”他告诉儿子:“我回老家了,但是,你妈在家呢。”
放下电话,他泪流满面。在家乡,他已是客了。但是,只要他在,妻子在,远方的家就还是儿子的家呢!
读完《父母没了,回家忽然成了客》,早已泪眼婆娑,感同身受、五味杂陈,这篇文章活生生地再现了多少漂泊在外的游子回家的凄伤情景。
父母在,家在心中就是一个清晰的存在,下车直奔心中那个“家”;父母不在,下车后茫然不知该去哪里落脚……
作者观察细致,体验深刻,笔触细腻,每一个细节都戳痛了那些体验过父母不在了的游子回家的感受。这份心灵独白,是每一个浪迹天涯、归心似箭游子内心深处触摸不得的痛!
游子回家,心乱如麻,从古至今,莫不如此。
“少小离家老大回,
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
笑问客从何处来。”
唐代大诗人贺知章的一首《回乡偶书》,千百年来,曾引起无数游子的共鸣。一个“客”字,道出了身份的尴尬、处境的无奈!
故乡,那个魂牵梦萦的地方,虽然还是山清水秀、诗意盎然,老屋也依然在风雨中飘摇,却已不再自己的家。如今回去不再是回家,而是走亲戚;你也不再是这里的主人,而成为了远道而来的客人......
故乡,是小时拼命要逃离,当老了却又回不去的地方。这也莫不是我当前的现实生活、真实情感?
故乡,渐行渐远、面目全非,不知从何时开始,成为一个荒芜的驿站,我只是一个来去匆匆的客人!
曾几何时,每个人都想走出家乡这个小地方,到大城市去长见识、发大财,可出去之后却发现,外面虽然很精彩,却似乎没有家乡好。
历经千辛万苦,阅历人生百态,你终于明白,原来自己出生、长大的地方,是那样的美;你也终于清楚,原来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是这样的温暖。
于是,每个在外漂泊的人,都会在心里留一处空白给故乡,让它生根发芽,伴你春夏秋冬!
思乡情切,立即出发!某一天,当你兴冲冲地突然出现在故乡面前,却找不到了回家的路,不知进哪家门——因为你已经成为了客人!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1998年,父亲过世,二十多年来,母亲便一直跟着我们走南闯北,老家就只留下了一栋孤零零、空荡荡的老屋,无人住,就算我们回去,也只是进屋看看,住在堂兄弟家了。
所以,我尽管一直想着老家,也常常在清明节,或房族中有喜事回去,但总是找不到回家的感觉。
许多时候,我们都是当天回老家,当天转县城。堂兄弟们非常客气,有时太热情反而生分了!
我发觉,他们把我们当客人了;我也知道,我们自己无形中也把自己当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