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年初,居然下起了大雪。如果是在以前、在家乡,一定大喜过望,按奈不住驿动的心,早就跑到冰天雪地里去疯、去野啦。
这一次,我却很平静、很坦然,元旦三天假,甚至足不出户。主要是因为上了年纪,一方面弱不禁风,感冒了,另一方面时过境迁,矜持了。
但是,秋有落叶冬有雪,正是一年好时节。沙沙沙的响声惊动了我,仍忍不住早上一起来,就打开窗户欣赏美丽的雪景——
纷纷扬扬的雪花,飘飘悠悠、漫无边际地从天空中悄声无息地散落下来。每一片雪花,都是瑰丽的六角花瓣,舞动着各种姿势,或飞翔,或盘旋,或直直快速地坠落,如烟一样轻,似玉一样润,像云一样白,悄悄落下,铺满一地……
这一刻、这一切,都是那样的寂静、安详,那样的美丽、祥和。
站在窗前,我浮想联翩,已然痴迷,那片片雪花的欢声笑语,经久不息地在耳边响起。
尤其在朋友圈里,一张张鹅毛大雪、漫天飞舞,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冰块交错、晶莹透亮的照片,是如此生动而又熟悉,那屋檐下垂挂着一尺多长的冰挂,不正是家乡冬季最显著的标志吗?那雪地里的一串串歪歪斜斜的脚印,不就是儿时留下的足迹吗?
这就是家乡的美景、儿时的味道呀!让我不知不觉沉醉了、想家了,把我带回了家乡、送到了童年。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家乡才是最美的,对出门在外的游子来说,更加如此。记忆中,我的老家也很美、很有诗情画意,春天山花烂漫,夏天小溪潺潺,秋天野果累累,特别是冬天那一派冰雪风光尤其美丽。
农村的雪景自然是最美的了——
屋顶上,厚厚的白雪堆积着,真担心会把房屋压垮,只有炊烟袅袅才能体现存在感;
屋檐下,一根根玲珑剔透的冰条整整齐齐地一天天变长、长大,把老屋装扮得闪闪发光;
寨门前,几棵老枫树全部结上了冰块和沾满了雪花,就像挺拔站岗的士兵浑身挂满了勋章;
田地里,白菜和萝卜等蔬菜已经成了冰雕,构成各式各样诱人的造型,摘下一片放进口里含着,就是最甜的冰棒;
山坡上,郁郁葱葱的楠竹和各类草木,被大雪和冰挂压弯了腰,不时传来吱呀吱呀或咣当咣当折断树枝的声音,整个山村更显寂寥……
不用装饰,不必雕琢,好一个冰雪世界!
雪落山村,人间天堂,冰雪中的时光总是那么美好而难忘。
小时候,母亲生怕我们受寒,大雪天的清晨,总是要我们呆在热被窝里,而我们受冷挨饿早已习以为常,常常不听命令,吵着闹着要起床看雪景。
长大后,却恰恰相反,最喜欢在大雪天里睡懒觉,感觉躺在床上就是最大的幸福,总要喊吃饭了才慢吞吞起床。家乡的被子虽薄,却是最温暖的地方。
那时候,天天盼着下雪。滚雪球、堆雪人、打雪仗,玩起雪来哪管天寒地冻,哪怕风吹雪打。我们朝雪堆里的“坏蛋”投雪,掷“手雷”,甚至抓把雪,冷不丁塞进小伙伴的衣领里。
这样的“恶作剧”,让小伙伴冷得乱蹦乱跳、怪喊怪叫,继而采取以牙还牙的战术,相互追逐、打闹,一不小心绊倒了,摔个“狗吃屎”,引来哈哈大笑。
我们尽情地在雪地里没有目标的疯跑,仿佛这个世界就是自己的。
儿时的雪总是很大、很洁白,地面积雪也很深、很漂亮。记得上学的时候,我们每个星期都要走山路去三锹乡集镇上的学校上学,下雪天也不例外。
弯弯曲曲的山路,在这个时候,是少有人光顾的。也许是当时个子小吧,我们每走一步,雪都没着膝盖了,小孩子偏偏又好稀奇,哪里雪越厚越白,越喜欢往那里踩,一脚拔出,一脚迈进,艰难前行。
农村的孩子不矫情、不怕苦,风雪无阻、一路嬉戏,那一浅一深的脚印,是我们留给大地的诗行!
最难忘的还是在学校的雪夜里。那个时候,不少学生都从家里带来一个小火桶烤炭火,下晚自习后,在临睡前,我们悄悄地烧一个红薯、烤一个糍粑,更有甚者偷偷地用把缸装上兜来的菜,一起水煮白菜、萝卜,感觉那就是人间最美的味道!
那时的寒冬腊月里,其实大人们也期盼着下雪,因为“瑞雪兆丰年”,冰雪覆盖后,能够冻死虫卵,免去来年的病虫害,而且地里的蔬菜经雪水浇灌和滋润后尤为清甜。更重要的是,平时难得清闲,这个时候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特别在过年的时节,如果来一场大雪,那才是过年的氛围。大雪封山,哪里也不去,什么也不做,大家围着火炉,你家喝一杯,我家坐一阵,唱歌鼟、扯家常、讲笑话,其乐融融,好不惬意!
只可惜,这些优良传统已不多见。大雪来临,麻将桌上、火桶箱里,大人们三缺一、红拐弯,战斗正酣;小孩们对雪也没有了激情和兴趣,穿着新衣,抱着手机,玩着“王者荣耀”的游戏。
回忆永久是完美的、印象永远是深刻的!那些年,在老家的冰雪日子里,没有喧哗、没有五彩,只有一片安静淳朴的白色,只有像雪一样安宁淡然的梦乡,总让人有一种安静、空灵、旷远的感觉,肃然起敬、心无杂念。